以下我敍述自己的一個夢境，但請你清楚，夢其實和電影一樣，是一種蒙太奇。


夢裏我是一個男的。所以，可以假設夢裏的我不是我。這天晚上是正月十五，元宵節的晚上。我

在一個很熱鬧的大街上，穿梭于人群中。這是喜慶節日，到處挂了很多花燈，一閃一閃的，好像

夜空中泛現的流星。到處一片車水馬龍，還有趕著去看花燈的美麗小姑娘們。這街景怎麽這麽熟

悉？然而，我沒有仔細探究，只是一直不停地往前走，好似要找尋什麽。


我來回在街上串了幾個小時，還是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找什麽。這時，有一只手拍了拍我的右肩。



“不好意思，你是劉子驥先生嗎？”


又是一個認錯人的人，我心想。我雖然不清楚自己要找的是人或是物，但好幾次，感覺好像找的

就是前方擁有那個背影的那個人的時候，也會有那股衝動想拍一拍那人的肩膀，不管是右肩或是

左肩，希望她能轉過來。但是，被動的我沒有這麽做。這樣子，可能錯過了我要找的，但是對我

來説，或者更準確地說，對那個夢裏的“我”來説，拍肩膀認人是個厚顏無恥的動作。我沒有鄙

視這個找人的人，因爲她和我的處境一樣，但是，我不是劉子驥先生。所以，應該承認嗎？


我轉頭。


是一個穿著一身白衣的女子，談不上是漂亮，但是眼神中有一種美麗的恍惚。她也應該尋覓很久

了吧。我突然有一股衝動，想騙說自己是劉子驥。這樣子，我們倆可輕鬆了，可以終結這個無聊

的找人遊戲。也許，假裝找到了，就會夢醒。畢竟，它好像是一個噩夢。


我看著她。一秒鐘的寂靜。


“對不起，我不是你在找的人。”我狠下心，坦白了。


她沒有說什麽，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讓我驚訝的是，她拍了街上每個人的右肩，問了他們同

樣的問題。


“不好意思，你們是劉子驥先生嗎？”


這到底是一種執著，還是一種盲目？但是，比較我們倆的找法，我的找法看似高雅，但其實愚

蠢，她的找法看似白目，但其實是一種用數學百分比就能計算出來的智慧。我在找尋，但是其實

更像是在等待。等待就是守株待兔，就是想不勞而獲。


我這個等待的人接著又碰到了兩個也在等待的人。


這兩個人在這圓月之夜顯得額外格格不入。兩個金頭髮的流浪漢，一個叫愛斯特拉岡，另一個叫

弗拉季米爾。不要問我爲什麽知道他們的名字，因爲有些夢是不能被解釋的。但是，他們在等一

個比他們更神秘的人。既然是神秘人物，那感覺他們在等的人比我等的那個還要難等。我想，如

果問貝克特這個神秘人物是誰，他會說：“如果我知道的話，早就告訴你了。”


我拐了一個彎，希望到人煙較稀少的地方可以找到我要找的。我在找的那個人可能不太喜歡熱

鬧。這個彎把我帶到了夢的高潮。我看到有一個木屋，木屋的窗是開著的。我把頭探了進去，而

你猜也猜不到我看到的是誰。


所以，我會告訴你答案。


裏面有個靠在書案上哭泣的女人。她就是李清照。


讀了《紅樓夢》之後，因爲老師的影響，我曾經幻想過夢到曹雪芹。但是，李清照……真是個稀

客，令人出乎意料。


臉上兩行淚道盡了她的喪夫之痛。她也察覺到窗外的人，於是問：“何事？”


古人都愛省略廢話，很簡單，很直接。但是，簡單的問題真考倒了我。一時，我也忘了我有何

事。


“啊，我……哦，我在找人。”


她搖了搖頭，然後，接下來的回答大家可能很容易就猜得到。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慼慼。”


多麽敷衍人的一句話。所以，我掉頭就走，留她一個自己吊唁她永遠也找不到的那個人。然而，

她打擊不了我的信心。我要找的應該是找得到的。


我回到原來那條街上繼續尋覓。突然，又有種莫名的預感，感覺到那個人的存在。尋找的人尋找

的是等待的人，等待的人等待的是尋找的人。然而，驀然回首，那人卻不在那燈火闌珊處。這

時，難免心裏湧上一股悲哀，這種打擊比李詩人剛才那句話來得重。


傷心迷惘時，就該想個笑話來安慰自己。笑話是這樣的：有個老翁每次都去電影院看同一部電

影。電影某個片斷，有一個漂亮妹妹在河邊準備脫光衣服洗澡，然而這時轟隆隆聲響，火車就會

剛巧經過。接下來，妹妹已經在河裏了，老翁什麽裸體都看不見。有人問他：“你爲什麽每次都

看同一部電影？”老翁就回答：“我想等看哪一天，也許那個火車會誤點。”


其實，不那麽好笑。但是，等待的人也許永遠等不到，尋覓的人也也許永遠找不到。但是，等待

和尋覓的過程都是愉快的。我可以在同樣的街上來回走很多遍，也可以同一部電影看十幾遍。只

要找的到就繼續找，只要等得到就繼續等。不要認錯人，也不要被人認錯。


那一夜，我真的在街上來回走了無數遍。然後，夢醒了。


以上是我編織出來的夢境，純屬虛構。夢本來就是虛構的，所以它是虛構出來的虛構。電影中有

電影，戲劇裏有戲劇，夢裏也可以夢到自己在做夢，而這是一篇文學裏的文學。


你們可以猜一猜蒙太奇裏到底用了什麽文學拼貼而成……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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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天又過了一次生日，哈哈，人生中有這麽多生日可以過，真是幸福！